骨秀神胜 清拔隽逸
——倪仁吉诗作成就浅析
吴潮海:倪仁吉,是一位文、诗、书、画、绣皆臻精妙的“绝代才女”,尤以诗作见长,为此成了我国古代文坛上一颗璀璨的明星。
一
倪仁吉(1607—1685),字心蕙,号凝香子。原籍为浦江通化龙池上金生村(今名倪大村,已归属兰溪市),17岁适义乌县大元村抗倭名将吴百朋曾孙吴之艺为妻。她从小资质颖悟、聪慧过人,再加之父辈的熏陶、环境的影响,不仅通晓音律、长于诗词,而且能书画、善刺绣,且各方面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,成为辉映于民族文坛的一代才女。
由于倪仁吉天资聪颖,再加之勤奋刻苦,每有所得,辄收录之,因而她的诗文卓尔不凡、才艺出众。清代王崇炳在《金华征献略》中曾对其作出高度评价:
“倪仁吉:倪氏名仁吉,字心惠(蕙),义乌吴襄毅公孙之艺妻、浦江尚忠倪公之女、给谏公仁贞女弟也。生秉慧资,幼习女训,兼通文史书画,针刺各级工妙。年十七归之艺,不三年,之艺亡,仁吉年二十,无子。育其侄三人以后之艺,誓不更嫁,事其姑龚氏甚谨。年八十全节而终,奉旨建坊。所著诗文曰《凝香阁稿》。
仁吉初为艳体诗,作《宫意图》一册,为生平得意之作,既乃脱落华艳,一归平淡,所著文亦闲雅无凡,近态作小楷行真,法本王大令,授笔诀于其兄桢山,精妍遒媚,如初月出天,华星列汉,迄今得其片楮,皆足珍赏。
其画小幅山水,毫翰细润,丹粉洒落,近学文征仲,而远可不愧赵欧波。
其绣则色染既工,运针无迹。予尝见其自绣《心经》一卷,素绫为质,刺以深青色,丝若镂金砌玉,精微洁净,妙入秋毫。医者金丈曾为预言:倪氏貌古气苍,晚年戴绒帽、着褐衣,一室中,焚香晏坐,校勘图史,或风日佳娱,命竹舆,带女婢,浏览山水,得句则出名纸,以精毫书之。类山野间耆儒名士,不类闺阁中人云。
论曰:贞妇倪氏,既成共姜之节,宜迸绝诸好,不当留心艺事,扬声集誉,似矣。夫人之秉性,不能以齐。天授绝质,岂能自掩。长孙皇后,德冠六宫而所为诗,乃陈隋靡习;颜鲁公贞忠贯日,举止诙谐,杂出神怪。生既大节无亏,即余习未忘,恶足苛论哉。”
倪仁吉的诗,诚如一些名家所评论:清丽秀逸,意境清绝。初为艳体,孀居后,脱尽华艳,多愁苦之音。其意蕴苍凉,情真意切,与一代诗宗李清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,难怪有人将其誉之为“义乌明清时期一位李清照式的传奇人物”,并因而为历代名人所推崇。
清代康熙帝御定,张豫章等奉编的《御选明诗》,将其《宫意图》、《弹琴》、《四时寓意录二首》等诗作选入;国学大师朱彝尊在著名选本《明诗综》中,也将其《宫意图》、《弹琴》等诗文入选;礼部尚书王士祯在《池北偶谈》中也对其作出较高评价:
“女郎倪仁吉,义乌人,善写山水,尤工篇什。予尝见其《宫意图》诗,其一云:
调入苍梧斑竹枝,潇湘渺渺水云思;听来记得华清夜,疏雨银缸独坐时。”
先考功兄曾得其全集。
董樵:莱阳高士,康熙初游婺郡,闺秀倪氏仁吉高其人,制方竹为杖遗之。倪有绝句云:
怨入苍梧斑竹枝,潇湘渺渺水云思;分明记得华清夜,疏雨银缸独坐时。”
不仅如此,《义乌县志》、《浦江县志》及《金华市志》等也都为其作传,并给以甚高的评价。
《义乌县志》载道:“仁吉能诗,工书画,精刺绣。因早年守寡,诗画意境清绝,凄楚感人。”
《浦江县志》则在诗词文学方面给予更多的评价:“倪仁吉老年貌苍古,戴绒帽,着褐衣,焚香晏坐,校勘图史;遇风和佳丽,与嫂氏侄媳等乘竹舆游览山水,每得佳句便写在纸上,所作诗骨秀神胜,清拔隽逸。初为艳体,孀居后,脱尽华艳,多愁苦之音,每遇昔日景物,清怨若不能胜。”
《金华市志》对其则有着与《义乌县志》同样的评价。
在封建社会,一个女流之辈,能得到社会首肯,并为众多名家所倾倒,实非易事。正因如此,诚如当代文坛大家所言:用现代的观点,对倪仁吉其人其作进行全方位、多视角的认识与诠释,并加以发扬,应当是当代文化人与诗词工作者的任务。
二
倪仁吉的诗文,各个时期自有各个时期的风格,这与她的人生经历不无关系,就其诗风而言,大致可分三个阶段:
一是天真烂漫,无拘无束,自由发展时期。明万历丁未年(1607),倪仁吉出生在江西吉州。这时其父倪尚忠已是57岁,在吉州任同知。晚年得女,自是视其为掌上明珠,倍加怜爱。
正是女儿出生之年,大概为人耿直之故,触怒了权贵,“自吉州罢归”。而倪尚忠一直来厌倦官场尔虞我诈的生活,早有退隐之意,以回到故乡安度晚年,过几年清闲安耽的生活。
回归故里,倪尚忠将全部爱心放在培养子女尤其是幼女倪仁吉身上,因而早在女儿咿呀学语之初,就常抱在膝上教其读书识字,进行启蒙教育。再加之女儿悟性好、人勤奋,因而长进很快。更重要的是,虽然在这书香门第中,孩儿之时就接受了系统的儒家思想教育,7岁授《女诫》诸书,12岁通《孝经》、《四书》、《三礼》等,但由于生活在偏僻纯朴的山野之地,再加之相对开明的父亲、充满友爱的家庭、男女平等的环境,都使得她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封建社会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的理学桎梏,让童贞天性自由发展,让艺术细胞自由萌发,从而为她一生的创作奠定必不可少的扎实基础。
浏览《凝香阁诗稿》,从仅有的几首反映作者少女生活的诗,也同样可看出她不凡的才气和“为赋新诗强说”的天真:
花 朝
若无佳况可酬春,满眼园林淑景新。
花底穷愁花上月,年年长伴看花人。
同傅夫人游虎跑戏成
媚靥堆春玉削肩,临风竹径步蹁跹。
回身更向池头照,水面新开别样莲。
归舟怅别
春江渺渺难为梦,烟柳丝丝易绾愁。
回忆西泠欢笑事,酿成离恨满归舟。
二是充满着凄惨悲恸、幽怨愁绪时期。年方十七,出落得楚楚动人,花容月貌,又兼博学多才、稳重贤淑的倪仁吉,嫁给了出生于官宦之家,且知书识礼、为人厚道的义乌大元村吴之艺。两人志趣相投,自是十分恩爱。可没曾想,仅过三载,夫君不幸夭折。
青年守寡,这对旧时代一女子来说是何等沉重的打击,年方二十的倪仁吉自是悲痛欲绝,几想“以身殉”。这从《悼亡》诗中可窥其一二,真可谓是字字滴血,句句含泪。
悼 亡
晓悲鸡鸣暮悲钟,虚怯(却)深情我悲锺。
孤馆无声犹似梦,空帷有案为谁供?
残篇点点皆余血,弃履尘尘尚剩踪。
君是仙才宜应召,遥天何处更相从?
此外如《清明》、《清明扫墓》等也都写得沉哀入骨,如泣如诉:
清 明
山南山北雨萧萧,泪洒鹃枝血未销。
归向孤灯悄无语,轻寒犹记落花朝。
清明扫墓
通宵凄雨报清明,恰恰轻寒日转晴。
袖拂鹃花应染血,洒浇蔓草总伤情。
黄垆永梦何年觉,白石围茔始课成。
欲向深山舒闵叹,恐惊猿鸟为吞声。
自夫亡寡居后,倪仁吉悲苦寂寥自不待言,可不仅如此,还要时时处处提防着来自方方面面的流言蜚语。为此,她只能“行不窥堂,饰无寸绮,衣不易素,恪守妇道。”为苦度时日,不得不到香草园栽种些花木,到凝香阁、仰止堂吟诗、作画、刺绣、弹琴,自娱自乐,消磨时光,这在《弹琴》一诗中可作印证:
弹 琴
梨花小院午风轻,漫理蛛丝入太清。
一片枯桐心未死,至今犹发断肠声。
这首诗记录了她与夫君生离死别的心路历程,写得哀婉苍凉、凄清孤苦,诗人以琴材自喻,显得何其哀怨、忧闷。
白天,尚可陪婆婆聊聊天,与女眷切磋技艺,可一到晚上,却是独守空房、寂寞难挨。一想起先夫更是痛心疾首,此时心境就如同当年一代名流李清照的“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”“更长月明奈此良夜何”之时。没奈何,每当夜深人静之时,为排解漫漫长夜的孤寂,她只得抓起一把铜钱往楼板上一撒,然后又摸黑一枚一枚搜寻。丢丢捡捡、寻寻觅觅,如此反反复复,直至天明。这时鸡已鸣叫,人也困乏,这才和衣上床迷糊上一阵子。这种幽怨凄苦可在《题宫意图》中得到体味:
题宫意图
调入苍梧斑竹枝,潇湘渺渺水云思。
听来记得华清夜,疏雨梧桐独坐时。
这首诗,感情真挚,构思精巧,语言通俗,明白如话。整首诗没有一个典故,也没有一个艰涩难懂的词语,却十分洗练准确,象千年顶陈酒,虽略觉苦涩,却醇味绵绵,香醇可口。从中不难想象,一颗悲恸孤寂的心灵,也只有在疏雨梧桐、簌簌竹声中,才能一时忘却生之愁苦,获取片刻的宁静与安谧。
翻阅通集《凝香阁诗稿》,字里行间处处可见“愁”与“苦”字,如《春闺》中的“迟迟初日绣难成”,“寂寂落花庭院悄”;《探梅》中的“梅花因自馨,梅结心殊苦”;《护兰》中的“同心寂寂无相语”;《莲》中的“……莲因怜我生,莲折怜丝绕;折花误莲藕,藕断丝萦手……”;《九日雨楼独眺》中的“感怀更遇穷清境,但对潺潺诵七哀”;尤其是《春残》一诗“垂杨拂拂雨潇潇,满院残红点点飘。茶熟香清初睡起,曲廊斜照伴无聊”。……满地的落花,断丝的莲藕,落寞的庭院和黄昏的细雨,无不是生愁、助愁、催愁、添愁的,简直是触处成愁,成了“愁”与“苦”的世界了。生活给予她精神上的压力这么深重,难怪她说不是一个“愁”字所能包容得了的。
三是摆脱愁苦,以健康心态对待生活时期。经过几十年的历练,倪仁吉虽然依旧是孑然一身,但哀怨逐渐得以消弭,心态逐步得到调整。到了1643年,倪仁吉正处中年,这时李自成起义军一路攻城略地,并于第二年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,崇祯帝也在这一年自缢于煤(景)山。不久清兵入关,天下大乱,而倪仁吉寡居的大元村正地处交通要道义乌、东阳之间,为避免动乱的冲击,倪仁吉决定回到浦江故乡暂避一时。对此,她自己也有过记载:“岁在未申(按:未,癸未,即1643年;申,甲申,1644年),东(阳)义(乌)烽警相接,余避地归”。想不到,这一避居,竟成了她的人生一大转折,同样也迎来诗风的新时期。
久居他乡,虽然生活无忧,但毕竟心情压抑,再加之要防止有人无中生有,恶意中伤,不得不处处约束自己的行为。如今从夫家回到娘家,真如同放出笼的小鸟,心情顿时开朗起来,再加之家乡有小时伙伴、至情亲眷,因而心情格外放松,思想特别活跃,诚如她自己的愉快回忆所表述的:回乡后“与吾嫂氏暨二三女伴,选胜尽日,盘桓山径中,于时残雪凝峦,梅馨初逗,竹身戛玉,涧溜鸣琴,野况撩人,清思可掬”。
也正如此,这一时期写出了不少脍炙人口、清新活泼的诗文,如:
城中怀家山
层峦西去四十里,元是高人旧草堂。
径绕杏桃千树绮,谷生兰蕙百丛香。
穷幽尝入云深处,采药频登石碎乡。
回首胜游思此际,苍海古木挂斜阳。
寂寂宁堪忆旧游,黄花红树缀深秋。
水光漾出玻璃镜,山色堆成翡翠楼。
险句每从天外得,丹青只向望中收。
闭关难到烟萝地,空对幽窗月半钩。
即使10多年后汇集成的“山中杂咏”,估计也是此时完成,最起码也是此时构思,日后逐渐润笔修饰而成。这一时期的诗作题材新颖,清新活泼,艺术感人,佳句颇多,堪称是倪仁吉诗歌的代表作。
三
倪仁吉的诗作,经亲朋好友的鼓励、敦促,尤其是在大伯吴之器、三伯吴之文、继子吴云将的帮助下,终于在她60岁时将其汇综一帙,刊印成《凝香阁诗稿》。
《凝香阁诗稿》包括“凝香阁诗”、“宫意图诗”、“山中杂咏”等三部分。诗集初刻于康熙甲辰(1664),再刻于嘉庆丙子(1816),收集诗作331首,另附其父作8首、侄女宜子作7首,共346首。前集158首,记录了她少女的芳踪、亲情的眷恋、爱情的悲欢、寡居的难堪;中集为其自题所画四时宫苑图景之作,张以迈在“宫意图诗”序中说:“夫人工绘事,而又娴敏多巧思。特为设意中之景,想景中之人,写人中之画,作画中之诗。对其景而其人呼之欲出……昔人称摩诘诗中有画,画中有诗。今于大人见之矣。至其序次之陆离葱郁,自是昆山片玉,邓林一枝,手笔不在唐韩渥、段成式诸君下。又岂独其宫词之就事写情,由情造极,似龙标(王昌龄)已哉。”其评价十分精当;后集收五绝144首,这是回娘家与女眷寻幽选胜、濡毫作画之欢快光景而创作的组诗。读之如同与樵歌收唱应答于白云深处,别有一番情趣。
倪仁吉的诗作,生前即已流传并获大家极力推崇,之所以能获得如此殊荣,概括起来大致有以下一些因素:
其一,清新的独特诗风。倪仁吉经历了明末清初的沧桑巨变,无论是她的前期少女时代,还是后期的中老年时期,她的诗都以空灵飞动的女性笔触自写闺阁心情,为传统的抒情诗吹进了清新的空气。在这两个时段,不乏妙曼轻灵之作,如“缥缈溪云映水飞,矶头凝睇思依依。如何探手澄波下,挈取奇峰一片归”。从逐水飞动的云影,竟联想到捞归案头,供笔墨驱遣,可谓妙思入神。再如“寂寂宁堪忆旧游,黄花红树缀深秋。水光漾出玻璃镜,山色堆成翡翠楼。险句每从天外得,丹青只向望中收。闭关难到烟萝地,空对幽窗月半钩。”借物抒情,睹物叙事,显得意境高远。还有那“叠叠山云闲自赏,茫茫野景倩谁收。淋漓妙墨饶佳思,难写初寒向暮秋。”情从景生,诗由情发,眼中的山水景物,叠化出诗人笔底的烟云与灵气。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,在她的诗画作品中是如此完美地有机结合在一起,清丽婉转,显得典雅而有情致。即便是她的中期诗虽然主要仍然抒写个人之不幸,但她的个人不幸已和封建时代不幸难分难解地融合在一起,这些诗深深地打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。
其二,独立的主体人格。诚如中国诗词学会原副会长、中华诗词编著中心总编周笃生所评价的:“她的诗与一般闺秀诗不同,没有脂粉气和依附感,而是充满磐磐大气与强势的艺术个性。”他还举了《答外诗》一例:“新诗赋寄远人收,别后风光淡若秋。芳草无情迷路迹,杜鹃有恨咽枝头。只缘弹铗怜羁客,非睹垂杨梅觅侯。莫向天涯劳累鲤,春闺此日惯经愁。”诗人完全摈弃文坛上惯有的儿女情长、家长里短、情意绵绵之手法,虽是女流之辈却颇有大丈夫气度,特别是后四句:让我心疼的是你弹铗思归心绪,并不是我看见柳色就后悔让你去博取功名。你不必老是寄书信,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怀人的愁苦。周先生最后反问道:请问古往今来谁见过这样的寄夫诗,更何况是新婚不久的远别。按时间推算,此诗大约作于1624年,联想到其《雁字》“闺人正讶无边信,却带相思一点来”及《过经锄别业》“瓯脱风流尽,存无异感深。”可推测吴之艺的远行,很可能是从军入幕或远方求学。新婚燕尔,劳燕分飞,没有缠绵之意,有的只是勉励,足见倪仁吉是位明大义、识大体、有决断的女子。
多年寡居,有的只是“愁”与“苦”,一时难以自拔。但最终她还是决心积极地面对现实生活,在她49岁的《中秋》一诗中写道:“四十九度中秋月,光华强半共愁看。不成三客慵沽酒,拟祝孤桐净拂栏。环佩无魂同夕兔,清凉有国可乘鸾。凭虚未许凌风往,遮莫人间是广寒。”为了摆脱烦恼,保持健康进取的心态,在54岁时写的《自遣》诗道:“百年过半还加四,日日无忧岂及前。酒熟莫迟闲处饮,花开须就雨中怜。驻颜小圃俱栽药,曝背重檐更着绵。榻得黄庭最警句,琴心三迭舞台仙。”由此可见,倪仁吉绝非是一般的女流之辈,而是具备主见、有抱负、有独立的人格主体的女中豪杰。
其三,丰赡的文史功底。倪仁吉早年丧夫,采芹抚孤,生活清苦,这是命运的不幸。家庭的不幸虽然使她幽怨深广,但却给了她一个凄清安静的环境,使得她有足够的时间寄情诗文书画,得以促成攀登了艺术高峰。康熙名士张德行为《凝香阁诗稿》作序中就指出:“倪子壶操家学,具类大家,其天才云涌,时有出大家所未逮。字簪卫花,画分管竹。更奇者,善以绣代笔,凡美女奇卉,随经点皴,波动欲生,莫窥其针所由度。向称薛灵芸,技至此乎。”这一评价指出了蕴藏在倪仁吉闺阁风姿中的特殊气质。也正由于她的深厚家学功底,使她既保持了唐宋以来抒情诗的传统,又创造了以家庭悲剧为背景的,表现她个人的深沉感受和巨大不幸的艺术风格,不随众流,戛戛独造,在明末清初诗派中独树一帜,使其成为诗坛的大家与女诗人中的异数。
正因为她有着扎实的文史功底,又有文学修养和艺术感受,同时熟悉农村生活,因而她的诗作用字洗练,写意传神,极富艺术感染力,如下面四首诗分别写了春夏秋冬四季景色:“盈亩秩针绿,钻 笋笔斑,田家侥景物,春自满山”;“我爱夏景佳,不被炎威苦,消寂奏蝉琴,纳凉具蛙鼓”;“一片烟萝处,秋深点染加,宁知霜后叶,决胜武陵花”;“众卉久凋落,山茶一吐芳,那知寥寞处,对此即春阳”。
遍阅《凝香阁诗稿》,发现其中五律、七律诗不少。律诗讲究对仗,在这方面,倪仁吉同样有着不俗的表现。如《中元夜》中的“三十五宵无此胜,百千亿载自孤悬。”“三十五宵”指上元、中元、下元三个月圆桂节。以数字入对,已觉不易,如此灵动老健,更是十分难得。又如《雪》诗云:“簌簌萧萧忽有无,枯枝一夜现珊瑚。崖痕似皴倪迂笔,竹才披管氏图。留月嚼花香肺腑,扫琼烹水韵铛炉。墙边又见梅初笑,冻彻南枝兴不孤。”若非亲临其境,绝写不出如此优美的咏雪妙笔。
扎实的功底,清新的诗风,加之独立的人格,使得生前就有不少人认为倪仁吉是诗、书、画、绣集大成者,艺术成就可与李清照、朱淑真等女诗人相匹配。今人更认为“四百年来,论才艺之广,创获之多与人品之高,女诗人中差堪比肩的大约只有顾太清、吕碧城了。”作为这样一位非凡的艺术家、文学家,给义乌山水人文景观留下了宝贵财富,是一份极其珍贵的文化遗产,我们不仅要全面而正确地加以理解传播,而且还要去深入开发继承,以期发扬光大,这也是当代文史界的职责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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