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曾是官员升迁、百姓嫁娶的必经之地，
这里曾是义乌最繁华的商业街……

别了，我们的朝阳门！

十年辉煌化为一缕烟尘，但历史会铭记曾经的荣光

   

    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。1988年，为破除“新老城区的交通屏障”，当时义乌县城的最高点金山岭在轰隆隆的炮声中被夷为如今的缓坡，坐落其上的义乌最后一道古城门———朝阳门也随之化为尘土，取代它的是义乌第一街也是上世纪90年代叱吃风云的最繁华商业街。

　　25年后，义乌城市日新月异，承载了一代人致富梦想的朝阳门在历史变迁中完成使命，辉煌逝去，于是又响起了拆迁的爆破声……

　　【告别】

　　集体缅怀“第一街”的姿容

　　昨天清晨，一波波从四面八方赶来告别的人群，昭示了朝阳门在义乌人心中的地位。早在几天前，这里要爆破拆除的消息传开，已经有不少人到朝阳门拍照留念。他们要留住的，不是废旧房，而是封存其中的辉煌与梦想。

　　“上世纪90年代，这里多少热闹啊，卖最贵的衣服，有最早的游戏厅，谁家娶媳妇也必定来绕一圈……”今年81岁的义乌市民金庆云看着朝阳门旧房轰然倒塌，言语中流露出了不舍之情。“1987年，我负责过修县政府到朝阳门这段路，拖拉机能开到金山领的洞门口，翻过去就是台阶，得步行到城中路，不方便。老的朝阳门拆了，城东、城西就打通了，沿街又建起商业楼，当时是义乌最漂亮、最气派的地方。”老人感叹，义乌发展太快，朝阳门繁荣了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，“可惜也要拆，不破不立，不然城市怎么发展？”

　　从昨天早上6时至9时，来见朝阳门“最后一面”的市民络绎不绝，多是老面孔。目睹两次变迁，他们对朝阳门的记忆更为深刻，饱含深情。爆破拆除不过短短几秒钟，老人们却执着地守候一旁，迟迟不肯离去。他们互不相识，却共同回忆着新旧两代朝阳门的时光。因为年代久远，很多细节模糊，老人们甚至会为某个时间节点、某段路记忆不同而争执起来，一旁几个年轻人则听得津津有味———原来这里发生过这么多故事！

　　除了来告别的市民，还有不少摄影爱好者用相机记录这段行将逝去的历史。义乌摄影家协会的贝瑄潮清晨6时就在寻觅最佳的摄影位置，他说从2004年开始听说朝阳门要拆迁改造以来，他每年都来拍一次，“这个地方在义乌人心里地位很高，值得留念。”

　　由于警戒区范围较大，交警一早就把市民广场周边几条道路封死了。我们在伊美酒店顶层26楼找到拍摄点时，上面已架着不少长枪短炮。

　　巨大的爆破声响起时，不少人扼腕，“没抢到啊！”两三秒内，腾起的建筑灰尘笼罩上空，画面震撼。很快，高压水枪开始扫射，有着千年历史、几经变迁的朝阳门，归为尘土。

　　这一刻，无数人唏嘘不已。有关朝阳门的图片、文字也迅速成为义乌本地论坛、微博的热词。近5000根****，240余公斤炸药，曾经风光无限的朝阳门用这种烟花般绚烂的轰轰烈烈的方式，在世人瞩目中结束了自己辉煌的一段历程。

　　【溯源】

　　42节台阶斩断新老城区

　　说起朝阳门的历史，它远比人们记忆中的久远。义乌市志编辑部主编助理傅健如数家珍，“一千多年前的北宋就有记载，这里建有城门。后来元朝大一统后，要求各地拆除城门，后于明嘉靖年间开始重修。”

　　义乌县志和市志中都有记载，明嘉靖三十四年，义乌旧城原来建有7道城门，且各有城楼：东曰朝阳门、东北曰卿云门、南曰文明门、西曰迎恩门、西北曰湖清门、东北曰通惠门、北曰拱辰门。

　　傅健介绍，当时建城楼是为了抗击倭寇，原本打算建城墙，但因资金不足只建了城楼。朝阳门石筑城台上建的是“婺女星君祠”，到19世纪，这些城楼大多坍塌，到60年代，城门也相继拆除，独留朝阳门这座“宝贝”。

　　古往今来，朝阳门因“朝阳”二字象征吉祥、富贵，被视为“利市门”，无论是官员升迁还是百姓嫁娶，都要经过朝阳门。或许，正是因为地位独特，朝阳门得以保留，并被列为县级文保单位。

　　在义乌城区最高点的金山岭顶，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楼犹如一位历史长河中饱经风霜的老人，在它斑驳的身影中镌刻着古乌伤辉煌的昨天。五六十岁的市民都知道，这里是城东的必经之路，城门往西百米处就是义乌县政府大院，往东则要跨下42节狭窄而陡直的石阶，才能到达城中路第三代棚架小商品市场。

　　时间回到1986年，城中路市场已是闻名遐迩的小商品专业批发市场。商品经济的大潮开始席卷商城，低矮的朝阳门洞被楼房掩映，“步步高升”的喜庆台阶成了市民进城的障碍，古城门斩断了新老城区。 

　　“三轮车、自行车都要扛上去的，有的就从南门街绕道。从县前街走路过朝阳门到市场大概5分钟左右，一绕就要花一倍多的时间，是挺不方便的。”1988年承接城中路拓宽工程的金庆云告诉记者，城市发展了，古城门则隔断了交通。虽然走了很多年有感情，但多数老百姓还是希望改造的。

　　【革新】

　　古城“卫士”焕发新生

　　历史的车轮无法阻挡。和许多城市扩张进程一样，朝阳门这座关闭自守的古城“卫士”失去了昨日的荣耀，面临破旧革新。

　　1987年12月，稠城镇政府向当时的义乌县政府上报《县前街朝阳门地段拆迁改造的报告》。时任稠城镇镇长的何京月回忆，当时提出拆朝阳门，除了交通阻碍发展的因素，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义乌正在争取撤县建市，“省民政部门有人反对，说义乌连一条像样的街都没有，特别是朝阳门乱七八糟，不能批市。”听到这个意见，何京月连夜敲响了县领导的家门，斩钉截铁地说：“我要拆朝阳门。”

　　“老百姓早就有呼声，我也不是意气之争，因为南门街拆迁已有成功经验。”何京月信誓旦旦，“我们要移平金山岭，站在县政府门口，就能看到城中路！”当时，很多人觉得他在说大话，实际也遇到了很多阻力。

　　当年年底，义乌县政府经讨论批复，同意了这个报告。次年1月，稠城镇发布了两个文件，拉开了朝阳门改建的序幕。

　　“当时的确有争议，认为拆除朝阳门是破坏文物。现在看来是有历史价值，但那时就是一个石头砌的门洞，上面是长满杂草的堆土，毫不起眼。如果不拆，山坡就破不平，因为门洞正好在坡顶中央。”据何京月介绍，这是当时义乌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，总长280米，需拆迁187户住户，共2.3万平方米的民房，破土5.4万土石方，仅一个月就完成了拆迁。

　　根据镇政府规划，爆破金山岭后，沿街建起4层以上商业大楼，工程投资1500万元。“这是义乌工程建筑史首个投资超千万的工程。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把土地变成钱，由政府建设，将商品房划成114间，公开投标出售。”和何京月预想一样，全城马上掀起了一股“朝阳”热，很快筹集到巨款。

　　市民金先生当时咬牙向银行借贷，花每间16万元的最低价买了2间4层的垂直房（如今已赚了十多倍），“那时候真是天价，别的地方1万元就能买一间地皮，篁园市场的摊位才卖2000元一个。”他犹记1990年7月朝阳门竣工开张的盛况，宽阔的马路、气派的楼房，寄托了很多人的致富梦想。“最初2间店面年租金有2.7万元，后来涨到八九万，地段好的最贵能租七八万一间，可见有多繁盛。”

　　朝阳门成了有钱人的天堂，汇聚高档鞋服精品，有义乌的“上海滩”之说。很多年轻人在这里买了第一件名牌，最贵一两万元的貂皮大衣也不乏人问津，成了义乌经济繁荣的缩影。

　　【期待】

　　朝阳门的未来何去何从

　　市场到哪里，就兴旺到哪里，盛极一时的朝阳门也应验了这句话。“当时我们请来北京公司设计，考虑到义乌的商业特性，一层、二层营业，中间用人行天桥连接，算是比较成功的新型商业街模式。设计方说20年不过时，可事实上不到10年就落伍了。”何京月说，朝阳门第一街兴起后，为工人路、稠州路等开发建设树了样板，加上篁园、宾王市场相继开业，朝阳门的吸引力逐渐衰落，六七年就开始走下坡路。他认为，“随着市场转移，朝阳门作为商业中心地位和价值不再，跟不上发展步伐，已经完成使命，应该美丽蜕变。”

　　2002年，绣湖广场竣工。朝阳门改造也进入了议事日程，但由于涉及面广，拆迁安置要求过高等原因，成了长期的遗留问题。被搁置的朝阳门旧房脏乱不堪，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。

　　朝阳门拆迁后该何去何从？这是市民最关心的问题。义乌稠城街道相关负责人表示，目前市里还没有定论。此前，有说建成绿地，也曾请专家来论证改造方案，提出以环绣湖地区的文化资源来开发利用，“给朝阳门地块注入灵魂”。

　　对此，傅健也十分认同。“再建商业街没必要，纯绿地又可惜，不如建文化长廊或城市展览馆。”他说，这里有春秋战国时期的古井，第一次拆建时也挖掘出竖立的棺木，这是春秋战国时期山越土著民的习俗，说明这里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文化，应该好好挖掘，“明代古城楼破坏了也可惜，如果石头能保存下来，可以重现遗址就更好了，这样也能表达市民对朝阳门的深厚情结。”

　　稠城街道办事处的蒋旭俊则建议，朝阳门是义乌人心中的地标，应该用文化的方式来传承，比如可以在原址建小型纪念馆或搭建一个文化舞台，“义乌用9年时间，把江滨之夜打造成国家级广场文化品牌，培养了一大批草根艺术家，至今还有人念叨。而市民广场一年演出数十场，如果能把江滨之夜的品牌在这里重生，也是一个很好的归宿。”

　　朝阳门离我们渐行渐远，在城市变迁中，最终只会留下一个名字、一段记忆，还是重新焕发生机，用另一种方式继续传承，或许时间会给我们答案。

转载浙中新报。